在今天的课上,老师给我们看了一段HBO的影像资料。
Little Rock Central High School是美国Arkansas州的一所高中。 52年前的九月23日早晨,这所高中门外聚集了上千名欧洲裔美国公民抗议示威,他们情绪愤怒激烈,而让他们如此生气的原因,是因为这一天,有九名黑人学生要进入Little Rock Central读书了。
50年前的美国,黑人和白人有明确的身份差异,这具体体现在社会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:黑人只能坐在公车的规定区域,只要有白人站着,黑人就不可以有座位,黑人与白人的小孩永远不属于同一个学校,等等。事实上,1954年的美国最高法院就已经废止了关于黑人白人分属不同学校的规定(segregation),并鼓励黑人白人在社会中的相互融合(integration)。然而在1957年的那天早上,9名黑人学生是在持枪士兵的重重掩护下,才得以安全进入他们的高中。影像记录里,州参议员激烈的辩论,高中外的白人说:“这是不对的,让他们回去自己的地方!”而那天这一切混乱与惊吓中走进高中大门的当事人,在50年后,依然能够清晰记得当时的情景。她说,她不管谁反对,也不管身边都是士兵,她只有一个愿望,就是进校读书。
影片并没有在这里结束。接下来,是50年之后的今天,2007年的Little Rock Central 是什么样子的呢?
拍摄当天是黑人白人学生“同好日”,校长在广播里鼓励同学们在那一天,认识一些“新朋友”。午饭时间到了,饭厅里依旧都是黑人学生,室外草地上聚集着白人同学,上课时,提高课程里零星坐着3个黑人女生,补习班里一个白人学生都没有,放学时大部分黑人学生乘坐校车,而白人学生开车回家或者坐朋友的车回家。在社会课上一个白人学生说,这一切并不都是白人的错,而黑人同学说,我们做任何事,任何事,都要努力争取,不然就没有黑人医生,黑人教授,这一切在白人身上却发生的顺其自然。在儿童发展课上,老师问同学身边有没有进监狱的朋友,所有黑人学生举手,没有白人学生举手,老师又问有没有被谋杀的朋友,结果又是所有黑人学生举手,他们说,贩毒,咳药,抢劫,斗殴,于是在去年,前个夏天,甚至几个礼拜前,被枪杀了。
讨论课上,助教让我们讨论,对于,这样的情况我们能够改变什么。有同学说,在过一点时间,会一点点变好。助教问,你觉得会怎么改变?我们已经经过了50年,但是现在…
一开始我并不了解助教为什么会问班上的同学,公立学校是不是想VIDEO里一样,后来我才明白,原来绝大多数家庭条件好,成绩好的白人学生,上的都是私立的高中,我们班上甚至没有人是公立高中毕业的,50年前的segregation,在50年后,只是变得更隐形了而已。
怎么办?在各种社会学课上,总是会有这样的讨论。弱势群体,国际学生,移民,种族歧视,白人优先权,等等。讨论来讨论去,总是不可能讨论出结果。在课上,白人学生也会说,要理解,要包容,要改变,但是出了教室,他们还是一样冷漠的逃避了不属于他们世界的外来人。 社会总是有等级,盖茨都说,世界上最难解决的问题是 “公平”。如果人人平等,社会就缺少激励。贫富差距总是造成不利的最重要原因,而消除这种差距与获得绝对的自由并无二致。
在美国的一年多,我重新认识了自己,应该说,是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身份。
曾经习惯了的属于自己家庭的社会地位,教育水平等等带来的优越感,在白人学生敬而远之的目光之中,在时时刻刻能够感受到的孤独里变得遥远而宝贵。这个时候,我才能知道,我有多幸运。
人性是可怕的,历史里不乏例证,换作现在,许多东西很难想通,为什么人可以邪恶至此,但其实大恶也只是积小成多的结果而已。毕竟凌弱怕强,攀比嫉妒,优越感,排外情绪,这些细碎的弱点从来就没有消失过。所谓改变,大概只能算是改良,而且历史还总是会轮回的,逃不过。对于不能改变的,不能根治的这一切,我们应该怎么办? 我的答案是:幸好人们总是没有放弃向着光亮,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候。